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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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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什麽德·奧布裏翁一家會出現在查爾斯頓?我們得說,這和他們自身的作死程度有密不可分的關系。

正如德·奧布裏翁夫人所說,奧布裏翁算是個世家後代(姑且不論沒落與否),在阿圖瓦伯爵面前說得上話。但比其他許多在大革命中落馬的貴族還糟的是,這一世家的最後一個都尉早在那之前就已經死了。

對德·奧布裏翁先生來說,這樣他就只有一個侯爵爵位可以世襲。但實際上,他只能被稱呼為子爵,因為侯爵必須要有一塊價值至少三萬六千法郎的領地。

聽起來不太多,對不對?但德·奧布裏翁先生窮得連這個也付不起。

首要原因是,他一年的收入就只有兩萬法郎;更重要的則是,他當年頭腦發熱,娶了個在社交界芳名遠播的女子,揮霍無度(不然兩萬法郎對普通家庭來說還是很夠用的);最後一點最糟糕——他膝下還有個相當難看的女兒。

凡是知道德·奧布裏翁先生家中情形的人,都覺得德·奧布裏翁小姐沒指望了。因為,如果女子長成她那種幹癟蜻蜓樣,絕不用指望有男子垂青;而做父親的連夫人的開銷都要拿不出,所以不想給女兒置辦嫁妝。

——那哪裏還嫁得出去?

但做母親的卻不這麽想。雖然她看到自己女兒的模樣也幾乎要絕望,但還沒徹底放棄。她在女兒的著裝上花了大工夫,好不容易在飛機場般的平板身材上制造出了人工的女性特征;還教導女兒一些小動作,比如在扁平臉上蠟黃大鼻頭火燒般地紅起來時及時伸出腳,借此轉移別人的註意力。

諸如此類,等等等等。如果把全部手段記下來,簡直可以開個博物館,教全天下的母親怎麽打扮、推銷女兒。

德·奧布裏翁夫人這麽大費苦心,目的只有一個——就是釣一個金龜婿。

因為不用看都知道,她丈夫絕不可能拿出足夠的錢供她揮霍。奧布裏翁家族已經沒落,求路無門,當然只有找女婿一途可選。

如果說德·奧布裏翁先生還沾染了些主子阿圖瓦伯爵的習氣——用一種鄙視的眼光看平民——的話,德·奧布裏翁夫人也絕對沒有。對她來說,女婿的相貌家世什麽的都是浮雲,最重要的是要有錢!

有錢到足以幫奧布裏翁家族還清欠債,有錢到將來可以養著他們一家三口!

和她依舊可以大手大腳地花錢的未來相比,臉面算什麽?

正因為如此,現在德·奧布裏翁一家才會在這裏。因為德·奧布裏翁先生僅剩的產業在西印度群島;為了填補夫人的虧空,這次他把上面的甘蔗砍下來賣,當然要經過進口地的海關。

也正因為如此,此時德·奧布裏翁夫人非常積極地想向兩個幾乎要僵住的男士介紹她女兒。“來來,瑪麗,快點兒下來,別害羞了!”

德·奧布裏翁先生對她這種殷勤到幾乎獻媚的語氣非常不感冒。他們怎麽說都是貴族吧,為什麽要對萍水相逢的法國人卑躬屈膝?“你怎麽能……”他抱怨的話剛說到一半,眼神不經意間掃過夏爾身側,突然卡住了。

……等等?這個滿臉不耐煩的年輕先生有點像夏爾特爾公爵……?

德·奧布裏翁夫人正試圖從車裏把女兒拉下來,沒有看到背後丈夫急速變化的臉色。“哎,對,趕緊的……”她絮絮叨叨地說,帶著顯而易見的激動,“別讓兩位先生久等了……”

夏爾和斐迪南臉上的表情都已經不能用黑線形容。斐迪南的交際圈一向高大上,從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女人;而夏爾呢,他敢發誓,他對德·奧布裏翁小姐的估計不足——

他知道這小姐很難看,但他沒想到會那麽難看啊!

欠債的破落世家,看不起人的岳父,只會花錢的岳母,比如花還如花的夫人……

腦殼哪裏壞了才會娶這種女人吧?!

正當夏爾心裏無聲咆哮時,震驚過度的德·奧布裏翁先生終於回過了神。“請原諒我的冒昧,您是不是……就是夏爾特爾公爵閣下?”他這麽說的時候,之前那種目中無人的樣子已經完全看不出了,背還有點佝僂著。

被點了名,斐迪南直接飛過去一個眼刀。就算是國王,和他說話時也沒這麽不屑,他今天算是領教了!要知道奧布裏翁職業是內侍,肯定見過許多達官貴人,眼力本不該這麽差!就算他不是個公爵,對這樣前倨後恭的人都不會有好感!

夏爾瞬時就明白了。斐迪南身上已經沒有多少貴族習氣,甚至還能算富有同情心,但這樣只能讓他更加看不上奧布裏翁一家。“您先回去,這兒就交給我來處理吧,公爵閣下。”

這無疑是變相的肯定。德·奧布裏翁先生渾身一抖,頭低得只能看見背;而德·奧布裏翁夫人保持著把女兒從車上接下來、還扭著頭的動作僵住了,滿臉不可置信,張口結舌;這可苦了德·奧布裏翁小姐,因為她一只腳還沒從馬車上落地,正不上不下地搖晃著。

斐迪南正是求之不得。“你快點兒。”他拍了拍夏爾的小臂,“我讓他們等你。”

他們?哪個他們?和公爵閣下一起的他們,想必一個比一個不好得罪吧?

德·奧布裏翁先生在心裏叫苦不疊,終於隱約想起了前陣子巴黎風傳的、準備去美洲的考察團。因為阿圖瓦伯爵這邊沒有人去,所以他只聽了一耳朵,還感覺伯爵閣下不高興、所以沒敢細問——

那可都是全法國最有名的有錢人啊!公爵在也不奇怪!那他剛才到底無視了哪個金光閃閃的土豪?

在從眼角餘光中看到斐迪南的皮靴消失好一陣子後,德·奧布裏翁先生才敢擡起頭。“剛才的事情是個誤會,內人絕無意冒犯您。只不過,您應該怎麽稱呼?”

夏爾挑了挑眉。喲,現在就是“誤會”“您”了啊?看起來他沾了斐迪南的光,要知道剛才這位老先生連個眼神也不屑分給他的。“巴黎的葛朗臺。”他直接道,反正他這麽明顯的目標,不說也會被找到的。“既然只是誤會,那我就先行離開了,不打擾。”

他擡腿就走,速度飛快。德·奧布裏翁夫人原本還想說點什麽,可等她徹底消化葛朗臺這個姓氏之後,夏爾早就不見影兒了。

“葛朗臺!”她激動得幾乎尖叫,“是我想象的那個嗎?那他就是夏爾咯?近兩年,幾乎所有家裏有待嫁女兒的母親們都談論過這個名字!”

“所有?”德·奧布裏翁先生原本想要責備一下妻子的冒失,但註意力暫時被帶跑了。“你這是什麽意思?”

這死板的人,總有一天是蠢死的!

德·奧布裏翁夫人簡直恨鐵不成鋼。就因為她丈夫腦筋一直都轉不過彎來,奧布裏翁家才越來越窮!連封地都買不起,他們要那個虛無的侯爵爵位有什麽用?

“你不會真沒聽過吧?”她急速道,因為太快而帶上了咻咻的氣音,“巴黎的葛朗臺家,原本是做葡萄酒批發生意的,後來成為了軍隊的葡萄酒特供商,金子就和長了眼睛一樣往他們家鉆!夏爾是葛朗臺家唯一的少爺,認識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物,出入皇宮更是家常便飯!這樣的人,你怎麽能不好好記得呢?”簡直蠢到家了有木有!

不過她沒想到,如果德·奧布裏翁先生機靈點,當年就不會娶她;正是什麽鍋配什麽蓋,妥妥兒天生一對。

德·奧布裏翁先生那銹蝕的腦筋終於咯吱轉動了一下。“他就是……那個能讓……”因為驚訝,他話都說不利索了,“能讓佩爾戈銀號的拉菲特先生把金子都交給他開工廠的那個夏爾?聽說陛下十分喜歡他!”非常有錢,毫無疑問;還是國王陛下之前的紅人!

“這不就對了嗎!”德·奧布裏翁夫人飛快地接上去。“剛才真是天賜良機!可你倒好,就讓他們這麽走掉了!”

她不說還好,一說德·奧布裏翁先生就想到了她之前的那些言辭。“想想你剛才怎麽對公爵閣下和葛朗臺少爺說話的?家裏有侯爵爵位繼承?還有都尉?你以為他們稀罕這些嗎?”

雖然奧布裏翁家一般是女主人的話占上風,但德·奧布裏翁夫人回想起這些誇耀的話,恨不能把幾分鐘前的自己打包送上天國——

夏爾和斐迪南自然都不會看上她吹噓的那些東西!這下好了,第一印象全壞了!

可叫德·奧布裏翁夫人認輸是絕不可能的。“但這也說不定,”她嘴硬道,完全是強詞奪理,“公爵閣下也就罷了,葛朗臺家的出身擺在那兒,他們就是平民!就算將來陛下給他們頒了爵位,那我們也才是純正貴族!”

這話極大地取悅了德·奧布裏翁先生。“說得沒錯,”他志得意滿地道,“所以是他來求娶我們女兒才是。”

就在夫妻倆陷入對未來的妄想時,一直沒法插上話的德·奧布裏翁小姐終於堅持不住那種要下不下的艱難姿勢,腿一抖跌下了馬車,發出很大的聲響,煙塵四散。

夏爾這時候已經走到了大路邊上,突然隱隱覺得背後發毛。他抖了一下身體,想把那種感覺甩掉——想嫁他?也要看他答不答應呢!

作者有話要說:維克托:還有我!【磨刀霍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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